来日方长-160
昨天夜里，组织临时决定动用栾津的沈秋陵，连夜重新布置好第二次营救计划的同时，在酒店的方绍华也没有闲着，他秘密叫了自己一直养在沪海的人手暗中除掉方绍荣安插在这里的所有眼线。
今日二叔公同方绍荣刚到沪海，就被绍华以先休息为由带进了酒店里的一间房间，顾不得他们的抗议，安排人守在门口不许他们出来。
栾津方家的家庭矛盾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地步，方绍华如今的种种行为并不会让人怀疑。解决家庭矛盾是最好的幌子，绍华知道沈秋陵这次的任务有多么的艰难，甚至是九死一生，他能做的，只是为他清理掉外围的所有威胁。
下午四点过半，沈秋陵站在酒店丽乾酒店的走廊上，敲响了绍华房间的门。
这是一场很特殊的告别，沈秋陵知道，方绍华也知道。这一面过后，有无数种可能，每种可能都有或大或小的概率，而最小的那一种，就是沈秋陵能完完整整地按时活着回来。
门开，沈秋陵进来却没讲一句话，他把手中的一个布袋子放在桌子上，掏出上面的一套衣服和一双鞋，下面藏着的枪、子弹，还有一颗手榴弹，也不多吭声，兀自解开身上领带，扔在一旁的床上。
方绍华关上门过来，没有多问他，拾起桌子上的手枪，卸下弹夹，把子弹一颗颗往里装。
“铛”
子弹装进去，又掉出来。方绍华捡起来，重新一颗颗往里面放。
“铛...铛...”
子弹掉出来，从桌子上滚落到地板上，咕噜噜地往一边滚。方绍华弯着腰在后面追着，伸了一次手却没有够到，继续俯身往前，终于子弹被卡在了地毯边。绍华捡了起来，又掉到地上，再一次去捡，紧紧攥到手里，回到桌边往弹夹里继续装。
“铛，铛铛。”
子弹越掉越多，绍华捡起来再装，装到后面，两只手不由自主地开始发颤，颤得连弹夹都“吧嗒”一声掉到了桌子上。
“哎，年轻的时候我摆弄这个，他们谁都比不过我。如今年纪长了，竟连这个东西都要装不好。”方绍华自嘲地笑笑。
沈秋陵没有应绍华的话，背对着绍华换着衣服，半晌开口“少爷，过会儿你把我房间里的草莓都吃了吧，放了一夜都快烂了。”
“好。”方绍华点点头应他。
“大少爷同胡伟交易的那些条据，还有其他的一些用得上的东西，我都放在楼上我房间里枕头下面了，你记得去拿。”
“好。”
“下个月六号是我父母的忌日，如果我...”沈秋陵顿了一下，紧接着又淡淡道“如果我没在栾津，少爷替秋陵去给他们上一柱香吧。”
“嗯，好。”
方绍华终于把弹夹装好，他把枪放在桌上，又把那边的那颗手榴弹拿过来，放到了一起。
“花旗银行我的海外账户里，这些年我存了一大笔钱进去。怡津湾那些小姑娘们，少爷多给他们些吧，被迫出来讨日子的，都不容易。”
“好。”
没人再继续讲话，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楼下开始热闹了，吆喝声、叫卖声，自行车的铃响声，还有那群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都变得格外的清晰。
忽然一声脆响，嬉笑声戛然而止，似乎是哪个小混蛋用弹珠不小心打碎哪户人家的玻璃，又开始是疯狂的脚步声，连带了他们嘴里一声声的叫喊起哄。
“今晚能回来吗？”方绍华问他。
“不知道。”沈秋陵回他。
“要是回来了，就先到我房间来。要是今晚没有回来，之后就去惠光路154号，我在那里等你三天。”
“惠光路154号，是那栋红色的房子吗？”
“不是，是白色的那栋，就是外面有阳台那个。”
“噢，是洋先生冰激凌店后面的那个呗。”
“对，隔着一条街对面是哈德西餐厅，小时候我带你去过那里，你第一次吃牛排那家。”
方绍华把布袋子里的鞋拿过来，俯身放在沈秋陵面前，顺手把他刚换下来的皮鞋上的灰用手指抹了几下。绍华起来时慢慢的，像是腰疼，少了些先前的健壮模样。
沈秋陵换好了衣服，绍华问他“兜里装些钱了吗？要不，在里面再添件衣服吧，沪海夜里可比不得栾津，潮湿的很，要冷的。我昨日带了一件马甲过来，你穿到里面去。”
沈秋陵摇头说不用，绍华却坚持着“你等一下啊，等我找一下。”
方绍华立刻转身去翻，翻出来抖抖上面的褶皱“穿上吧，听话，啊。”
沈秋陵点头，低头解开外套的扣子，绍华耐心地给他换上。
方绍华忽然想到什么，又从自己的大衣兜里掏出来一块小酥饼递给秋陵，笑笑“昨天在学卿车里，他副官给我的，说是在陕安顺手装的，也没有几块，我想着你爱吃就给你留下来了。昨晚忘给你了，带上，饿了时候再吃。”
沈秋陵接过来装进衣兜里，又拿起桌上的枪和手榴弹，仔细地放好，走到门口扭头又道“少爷，草莓别忘吃了啊，真的快烂了。”
“我吃几个，剩下的给你留着，等你回来再吃，不会烂的。”
眼前这个场景竟十分熟悉，小时候沈秋陵一个人同同学们出去野营之前，绍华也是无数次这样叮嘱他，怕他冷，怕他饿，怕他摔伤，怕他在外面被蚊虫咬，怕他第一次离开自己会出现各种意外。
沈秋陵一瞬间以为是少爷老了变唠叨了，或者是自己小了需要这些唠唠叨叨的叮嘱。可他又忽然后知后觉，忍了无数次的情绪如今再也忍不住，只得掩饰着不耐烦地发起脾气
“哎呀，让你都吃了就吃了嘛，我走了。”
沈秋陵急匆匆地出了门，绍华站在那里望着关上的门，许久，才慢慢转身。
屋里，沈秋陵摘下来的领带，换下来的衬衫、裤子，都散乱地丢在床上。桌上半敞着的布袋子，地上换下来的皮鞋，上面还都有他的温度，可就是瞧不见这个孩子的身影。
方绍华猛然想起，他忘记看秋陵身上的刀口有没有结痂，还有子敬前些日子打他的伤，昨日在栾津还想着过来时一定要看看，结果到这边瞧见这个小崽子就大发雷霆，把什么都抛到脑后去了。
绍华突然有些后悔了。这之前的二十几年，他一直都是那么希望他的孩子长成如今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站在这里又是这么的怕，仿佛懦夫一般地想冲出去给他拽回来。
不应该就这么让他走了，应该抓了他过来到跟前，从上至下都看个仔细，一根头发，甚至一根汗毛都不应该放过，认认真真地瞧，瞧当年那个搂着自己脖颈撒娇的小秋陵怎么就忽然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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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d更《来日方长》177+小番外
🍳没有彩蛋，没有彩蛋，没有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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